?
A+ A-

進了臘月門開始忙大年

來源:濰坊晚報 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1-02-24 09:45:21

  出生于諸城昌城的作家陶鈍,15歲就成了全家忙年工作的主力。寫對聯(lián)、掛門彩……在回憶錄《一個知識分子的自述》中,陶鈍通過自己的親身經(jīng)歷,述寫了上世紀(jì)初諸城一帶的春節(jié)習(xí)俗。

  少年陶鈍寫對聯(lián)忙到半夜膀子疼

  “每到一年的臘月,油坊就忙起來了。從前是大哥、二哥和四叔布置過年:糊燈籠、寫對聯(lián)、貼年畫、寫祖先牌位等等。到了我15歲這年,安排過年的事就輪到我和四弟了。四弟貪玩,又不老成,所以我要做很多事情。”這是作家陶鈍長篇回憶錄《一個知識分子的自述》所記少年時忙年的情景。

  陶鈍生于1901年,15歲這年是1916年。陶鈍生活在諸城昌城鄉(xiāng)徐家河岔村的一個富裕家庭,三代同堂,全家二十多口人,擁有數(shù)十畝田地,經(jīng)營著永順號油坊,雇有長工和短工。用陶鈍自己的話說,是一個“小地主家庭”。

  俗話說,“進了臘月就是年”。過去的富裕家庭,忙年是一項大工程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無一不備。進入農(nóng)歷臘月,全家能“動彈”的人都要動手忙活。因此,15歲的陶鈍擔(dān)當(dāng)起了“糊燈籠、寫對聯(lián)、貼年畫、寫祖先牌位”等的主力。這時,來油坊打油的人多起來,陶鈍家的永順號愈加繁忙。

  少年陶鈍最重要的任務(wù)是寫對聯(lián)。陶鈍原名徐寶梯,七歲時父親徐宗海送他入私塾,讀經(jīng)習(xí)字。徐宗海的字學(xué)的歐陽洵,所以他也要兒子習(xí)歐體,“以歐體打底子,先練小楷,用處很多。然后再用顏、柳架勢,就可以寫對聯(lián)和牌匾”。徐宗海講究的是實用,他曾指點著用歐體大字寫的徐氏宗祠匾額,對陶鈍說:“誰說歐體不能寫大字,你看這字寫得不好嗎?”

  徐宗海的自負(fù)不無道理,因為他的字“是附近村莊的富裕之家所久知的,每年都送丹色紙來要他寫對聯(lián)”。

  陶鈍初次開筆寫對聯(lián),徐宗海擔(dān)心影響徐家的名聲,不敢全部放手。他白天應(yīng)付油坊的買賣,晚上指導(dǎo)陶鈍調(diào)墨汁、寫對聯(lián)。讀書人家的主要對聯(lián),徐宗海要親自動筆,諸如大門口的“出門見喜”,豬欄、牛棚的“槽頭興旺”,衣柜衣箱上的“衣裳楚楚”等“小零碎”,便由陶鈍書寫。一般莊戶人家的對聯(lián),陶鈍便全部包攬。因為“莊稼人不懂書法”,只要寫得端正清秀,他們就滿心歡喜。

  此后,徐宗海寫的對聯(lián)一年年減少,陶鈍寫的一年年增多。陶鈍同族的一位祖父,家境較差,年前到濰縣的寒亭進年畫,再配上對聯(lián)到集上賣,但自己不會寫對聯(lián),來找陶鈍寫。陶鈍覺得,光是各家送來自家用的就夠忙活了,沒有答應(yīng)。徐宗海知道后,責(zé)備兒子:“人家送紙來要你練字,為什么不要?人家賣對聯(lián),掙幾個錢過個好年,為什么不幫他?”每年臘月,陶鈍都要寫很多對聯(lián),往往寫到半夜,累得膀子疼。

  大家忙著趕年集專人提醒防小偷

  忙年忙年,最忙的是趕年集的小商販。

  農(nóng)村的集市,每隔五天一個,按照農(nóng)歷計算,集日逢一排六,即每月的初一、初六、十一、十六、二十一、二十六。依此類推,逢二排七、逢三排八、逢四排九、逢五排十。方圓幾十里,幾乎天天都有集日。

  臘月的集日稱作年集。年集,是忙年的人們必須要去的。趕年集,一方面是備年貨,往往一個年集就能將年貨備齊;另一方面是在喧鬧的集日上感受一下迎接新年的熱烈氣氛,對于買不起的東西,也要過過眼癮。一家?guī)卓谌?或者是幾位投緣的鄉(xiāng)親,一起來到年集上,逛逛看看,指指點點,即使不買年貨,也別有一番興味。

  趕年集,是做小買賣的商販一年之中最好的時機。陶鈍記道:“辦了年貨來,趕幾場集市,就有過年的本錢了。所以年集是規(guī)模闊大,物資復(fù)雜,人來最多的幾天。”

  一般集市上,都有各種行會湊成集市的管理行。平時的集日,各種貨物劃區(qū)買賣。譬如,賣豬肉的商販,平常只許趕限定的幾個集市,不能亂趕集。到了年集就亂了套,商販們不再守平日的規(guī)矩,逢集必趕,抓住春節(jié)前這一個月的時間,多賺一些。因為來年正月就賣不動貨了,大家過年,商販們也歇春。

  趕集的商販有規(guī)矩,靠集吃集的扒手(小偷)也有規(guī)矩。平日里,扒手們按幫按派,“各吃一方,不能亂來”。哪個集日歸哪幫扒手,不能越界。到了年集,扒手們也亂了,不分你我,是集就偷。

  每到年集,管理行也難履職了。商販管不住,就放任不管,轉(zhuǎn)而將精力全部用在防小偷上。小偷太多,防不勝防,他們能夠做到的僅僅是提個醒。管理行派出一干人馬,提著銅鑼,穿行在趕集的人群中,拖著長腔,邊喊邊敲:“趕年集啦——加小心——”“咣——咣——”陶鈍聽人說,平常的集日丟了東西,人們還可以通過管理行,找扒手的頭頭要回來;年集上丟了東西,沒有人去管。

  “年集是農(nóng)村生產(chǎn)的貨品的展覽會,也是舊社會形形色色的人物的展覽會”。陶鈍的大哥告訴他,“楊家桿子”賣肉,因為一刀準(zhǔn),圍觀者一層又一層,不亞于玩把戲的場子。當(dāng)時送禮,一般都是提著五斤肉。這姓楊的一刀割下來,高聲吆喝“五斤二兩算五斤”。買到肉的找個地方稱稱,只是平平的五斤。

  集上的叫花子(乞丐)也不少,有劈頭的——以刀劈頭相威脅,有砸牛骨的——手拿兩塊牛骨頭邊敲邊唱,有打磚的——脖下掛一塊磚頭,露著胸脯,走一步磚頭就在胸脯上碰撞一下。他們什么都要,不給不走,鬧得買賣做不成,商販們只好“舍財”打發(fā)他們走。

  富裕之戶排場大窮人也有窮打算

  臘月初八這天,要用八種以上的米果熬粥,叫做臘八粥。熬制臘八粥的食材包括大米、小米、麥子、玉米、紅棗、蓮子、花生以及各種豆類,如紅豆、綠豆、黃豆、黑豆等,富家戶講究嚴(yán)格,一般人家有幾樣算幾樣,不一定非要湊夠八個品種。

  諸城當(dāng)?shù)赜忻裰{:“喝了臘八粥,忙得賽三秋。”是說置辦年貨、準(zhǔn)備過年之忙碌。又有一民謠:“窮有窮打算,富有富打算。”是講辦年過年的原則,有錢人家富過——吃得好,穿得好,玩得好,排場擺得大,年節(jié)過得鋪張;沒有錢的人家窮過——簡單置辦點東西,湊合應(yīng)付過去。還有一民謠:“富人過年,窮人過難。”是訴說貧窮人家過年之難。

  對于這種貧富之別,陶鈍深有體會:“富家計劃置什么衣裳,吃什么東西,給孩子買什么玩意,準(zhǔn)備什么禮物看親戚。窮家也要打算一下吃穿,怎樣弄點錢,填窟窿還債。”

  陶鈍舉例說,村里有4家上等富裕戶,每家都有約200畝土地;十多家一般富裕戶,每家?guī)资€土地,雇一兩個長工,自己也勞動;二十多家普通戶,能夠自耕自足;十多家貧窮戶,有的是田地極少,有的是田地典當(dāng)了出去。陶鈍一家,屬于一般富裕戶。

  十多家貧窮戶都住在村邊的林內(nèi),平時吃不飽、穿不暖,到了年節(jié),買不起新布,就把破舊的棉襖縫補齊整;割不起豬肉,弄上點油花也要包頓水餃。里子顧不上,面子還要顧,念想還要有。家里再窮,“過年的時候,家家戶戶都貼上春聯(lián),掛上門彩,顯得全村一片新鮮光景”。

  陶鈍所說“掛上門彩”,意思是貼上過門箋。如今農(nóng)村地區(qū)春節(jié)在門楣上貼的過門箋,過去又稱“掛箋”“掛落”“門彩”“門錢”“喜錢”等。

  過去貧窮人家的春聯(lián),很多是沒有字的紅紙條。因為家里沒有識字的,不會寫對聯(lián),又沒有錢去買寫好的春聯(lián)。想找村里的“寫家”去寫,要么人家忙,要么人家不給面子,求不上門。但不管有字沒有字,再沒有錢,也要買上張大紅紙裁剪裁剪,作為春聯(lián)貼上。

責(zé)任編輯:李倩

數(shù)字報刊